1.选词与语境

业界一般喜欢选用康养、疗养等词描述温泉对病的作用，与温泉治愈所说应该是一回事，但侧重点还是不同的。从不缺的角度，即追求全面性，还是有必要讨论治愈的文化意义。康养蕴含着“目标+时间”，即实现健康目的，保持健康，要花费时间，要养生，当然也要付出精力，还要有必要的经济投入。而疗养是“手段+时间”，那个手段就是具有治的性质的疗，养就是要耐心。觉得每种说法都有其特定的文化语境，那是其他视角所没有的，因而温泉治愈有其我们不太意识到的文化内容，日本温泉已经进入到这一阶段，其原本是倡导汤治文化的，现在依然在坚持着，但却发生了一定的转向，即走向了“温泉治愈”（温泉の癒し）阶段，这也是催生写作的本文动机之一。

2.治愈：“过程+心愈”

与日文相比，中文的愈字似乎少了病厦部首，且不论为啥少了。但日语中的“癒し”，既是动词，也可以转换为名词，应该有由病中状态到越来越好的过程意思，有某种“病去如抽丝”那种持续见好的意境，而中文的愈，可能就剩下结果一个意思了。鉴于中文习惯，觉得还是称治愈为好，如此就有了“每况愈好”意境。

治愈之治是指手段，这一点暂时看没啥问题，关键是看治愈的愈是指什么。前面已述，愈是指病全好了，那自然是结果。如此看来，治愈似乎是指“手段+结果”。而其实不是，因为愈是以心字做底的，因而是指“心愈”，由愈心达到心愈。心愈其实已经可以到达结果后了，当然包括结果，就如博士后与博士的不同。

如此再回过头来看，治是指手段的说法就不贴切了，因为其隐含着“每况”的过程，也隐含着时间，因为就可以到达结果后那个心愈时段，因而就必须把“手段”改为“过程”。因为手段是有“功利性”的，“功利性”也就是目的性，当手段达到了目的，可能就让人产生失落，因为到达结果人就不再走了。而过程的结果会产生其后效应，过程会一直进行下去的，结果也是动态的，因而会带来非功利的好心情，故治愈是指“过程+心愈”。在这种语境下同时也让人们意识到，愈是指心愈还意味着，结果不是目标，二者是不同的，取决于认识者的身位，就如泉源与源泉的区别，结果不仅是指到达，而且还可以有到达以后，因为结果后，来春还是要种植的，但别忘了在新的种植前的整个冬季，人们是在享用果实，前往别忘了冬季的快乐，别忘了每段时间的意义，也被忘了每段时间之间的关系。

3.保持“出院时的心情”

长期有病而让心理产生压抑，当突然被治好了，日渐好转而看到了希望，那时的那种心情别提多高兴了，觉得什么都好，连路上的蚂蚁也让人感到亲切，看什么都开心，心态很是阳光。人人都应该有过这样的经验，那几天的心情要比长期没病的时候还要好很多，也如小学生拿了好成绩走在回家的路上，迈着八字步，因为家长答应考好了给买儿童自行车。因而治愈就是相当于“出院的心情”，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，也如运动场上冲刺后拿着旗帜在场上跑一圈再照照相的心情。而不是指长期没病不住院那种心态，日常心态有时反而会产生抱怨情绪，如抱怨“付出很多但却得到很少”。故可以把“保持平常心态”改一下，改为“保持出院心态”更准确吧，应该在所有的心态种类集合中再增加一项“出院心态”。应努力把“治愈”的心态保持住，就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痛，这是温泉治愈的特征所在。

4.温泉治愈：是有来龙去脉的

于航在朋友圈里留了如下的话，那是一种自然流露，是在想写这篇文章之前。因为其身在日本，也是师从日本温泉研究第一人山村顺次教授，故所言多少能体现出日本温泉人当前的文化心态，故在此原封不动地拿出来。

“在担任的课程中，最为喜欢的两门课是，《Wellness观光》或曰《Health Therapy Tourism》，以及《地方观光》。今日觉得是做成了一件事，即提供了可以治愈的空间与时间。下个目标是“押花”。敬请期待。请看可以治愈的名画面”。

治愈产品是时间产品，也是空间产品，都是时间与空间本身，也包括作品本身，就是要想办法扣除对功利性的提示，不要勾起欲望，不要关联上贪欲，因而治愈性产品也包括历史的，包括人类学的，还有生命意义的。如台阶面拐角那点土长出了小草，开了小花，那就是治愈性产品，而菜坪上的一片一片贴上去的草皮，对多数人而言会想到多少钱一平，会想到现代人真有本事，那就不是治愈性的。

王捷先生一直在介绍Wellness这个词的，其是最先向国内温泉同行推广这个词的人。Wellnes是指健康的一种状态，有来龙去脉的健康状态。因而可以说，Wellness就是温泉治愈带来的一种态势，如静物，细流，独处，冥想，前往不要走大量路线，那样会产生占有欲望，忽视了个体存在，治愈很看中个体主义，不强调排山倒海的群体主义。

5.温泉的文化补课

如今面临着经济下行压力，温泉产业也应该受此影响，觉得正好可以利用这个不得已的时机，好好补补温泉文化课。当然是补温泉匠心方面的文化课。温泉匠心与“大碗喝酒，大口吃肉”正好相反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，但后者虽然粗糙，可却是十分豪气，因而更容易被社会传颂。以前发展得太快了，主要是发展温泉经济，温泉文化被落下了，文化很单薄，借此现时期大环境，可以好好做做文化这篇大文章。如今也在谈文化和旅游的关系，觉得就是要解决文化和经济的关系，因而这里所谈多少有点反思的意思，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是一个方面，但本文更看重文化补课问题，可以从以前挣的钱中拿出一部分，把文化欠账补上，补思想上的课，以前全是经济方面的课程，只有补课了，这样才能“愈”。

之所以得病，是因为缺了文化，长期缺文化，却文化实物建设，就如长期缺钙一样。文化似乎不增加每位旅游者的消费，但增加吸引力，增加总游客数量，并不是只有“高大上远”才增加诱惑力。觉得不能在经济需要放缓的时候，在被迫放缓的时候，还在给其打“强心剂”，那样对“健康”是不利的。如今业界比较爱“关起门来聊展望”，觉得那还是经济的，觉得现在是该“补钙”的时候，谈怎么治病，谈出院后都干什么还为时过早，可以想一想，也可以考虑，但不能不做另一件事，有病不能不治，不能把心情都裹挟到一个方面。

温泉治愈是有特点的，其是一种自愈，是文化对经济的自愈，犹如左手矫正右手，也是文化对文化的自愈，毕竟左手右手都是手，但经济不能自愈。每当经济大发展时，都带动了温泉文化的发展，但也带来了文化的“虚胖”、“虚高”，为此都需要在“经济下行压力”时，让温泉开始文化自愈，自我消化，自我治疗，笔者是这样理解的。

（作者：王艳平，东北财经大学教授，博士，箱根温泉首席文化顾问；于航，日本城西国际大学观光学部副教授，博士）